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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結可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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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結可解

幽暗逼仄的過道裏,只有壁上的零星燭火散出微弱的光,隨人經過帶起的風,一跳一跳,晃出六神出竅的王隆和他身後晦暗莫測的紀容棠。

這一道她走過無數次,哪怕閉起眼睛,也知道再邁幾步就能走到。可這一次,她卻覺得格外地遠,好像轉過這個彎,還有無數個憑空冒出來的彎在等著她。

“大人,你怎麽出了這麽多的汗啊?也是,這下面太悶了。”

紀容棠一抹額頭,才發現就連手心也滲出了一層細汗,絲絲涼涼的。像極了半月前從南詔趕回京城那天的煙雨,朦朧而綿長。可一落在身上,就變得黏膩、冰涼。

“你在門外守著,別讓任何人進來,太子殿下還有一些話要我單獨問他。”

韓尉聽話出去,帶上潮腐木門。幾乎每夜都出現在夢裏的場景,終於在這一刻變成現實,她重重換了口氣,壓下狂跳的心臟。

“王隆,我沒被你殺死。這半年來,你可有一刻、害怕過?”

她俯身逼到王隆面前,平靜而偏執地死盯著他,像獵鷹鎖定目標,不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。

“還是說,害怕是什麽,你根本不懂,只想找機會再次置我於死地。”

她突然抓起王隆的手腕,拎到自己脖子的旁邊,似慫恿,又似威脅。“不如這次換你親自動手,掐死我怎麽樣?別再偽造什麽紅菇中毒了,我從來就不吃那東西,別忘了我可是南詔人。”

王隆的嘴唇蒼白幹燥,微微張開,似乎想要說些什麽,卻又被恐懼所扼,只能發出細微的喘息聲。他本能地緊攥身下椅子,胳膊上的肌肉過度用力而不住地抽搐,手心的汗液也使得骯臟腐敗的木質扶手變得更加黏膩。

他的身體不斷後傾,迫切想逃離這壓抑、窒息的空間,但雙腿卻像被有形的鐐銬和無形的鏈條一同束縛,動彈不得。

“念在咱們同窗一場,也念在你已經無力回天,我不會在供詞上再給你添上一筆。但你要如實告訴我,把我的那塊兒玉佩藏起哪兒了?”

他是買兇殺人,殺手必定要取死者的東西回去交差。所以兄長不見的那塊兒芙蓉玉佩定在王隆那裏。

王隆本還來想咬死不認,但左右看看此刻又沒別人,說什麽都無妨。且他自被抓起來,就憋了一肚子氣。太子不給他面子也就算了,大理寺的一個個又都是些什麽東西,也膽敢如此虐待他,待明日母親找來,定叫他們跪地舔鞋認錯。

“早扔了。”他不屑梗了梗脖,扭動兩下肩膀,想從紀容棠緊逼的視線下抽出身來。

一想到紀容棠不過是鄉野出身、僥幸混上的五品小官,而自己可是堂堂皇室公主的嫡子,就慢慢恢覆了底氣。

“你也沒死,留著幹嘛?不過你倒還真有點能耐,不僅從風戈的手底下活下來,還識破了他的身份。你是怎麽做到的?還有,你剛上任的時候我來看你,那時怎麽不問我?非要等到現在,你是真能裝啊。”

紀容棠神色未動,只是突然從身後腰間拔出一把銀亮亮的匕首,噗嗤一聲,手起刀落,狠狠紮進了王隆的大腿裏。

伴隨著嗷嗚一聲嚎叫,握著匕首的手背上也傳來被溫熱包圍的感覺,是王隆的血噴濺了她一手。

守在外面的韓尉忽然聽見聲響嚇了一大跳,想推門進來,卻被紀容棠呵住,“無事,守好你的門。”

腥氣透過門板,鉆進韓尉的鼻子裏,他緊張萬分,又不敢違抗命令。只能站得更貼近大門,暗想如果再有聲音,說什麽也要闖進去了。

可他仔細聽了很久,屋裏好像又突然靜了下來,只剩下布料摩擦的細小響動。原來是紀容棠拿破抹布塞住了他的嘴。

她看著王隆從漲紅了臉不斷掙紮,到失去血色虛弱打抖,不由得想兄長當時是不是也經歷了這樣的痛苦,甚至更痛。不然他寫下的那個隆字,怎會扭曲到那種地步,尤其是最後一筆,根本都沒有寫完,就斷了氣。

“再給你一次機會,風戈是誰?玉佩扔哪兒了?”她攥著匕首,又穩又緩地往下按了按。傷口又咕湧出一股滾熱的血,疼得王隆額頭側青勁爆出,使勁瞪著眼睛,像是求她住手。

“風戈本是我爹的護衛,看他本事好才要過來的,但他連手無縛雞的你都殺不掉,還留在身邊有何用?連同你的那塊玉佩,一塊兒叫他滾了。”

“那王駙馬也知道他有個好兒子了?”

風戈重新回到王益平身邊,必然會交代這些事情,也許就把她的玉佩也給了王益平。

“哼,好兒子?誰在乎。”王隆說得輕蔑,可微搐的眼角還是暴露了最心底的不甘和失落。

紀容棠沒功夫細想他們父子間有何不快。送他過來時已經近來醜時,寅時沈牧就要帶著奏章去上朝,而安陽公主定會一得知消息就立刻闖進大理寺見兒子。

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。

“韓尉!”

沖外面喊他進來看住王隆,她則快速到一旁寫下王隆蓄意謀害自己的供書,也不等墨幹,就拿起王隆的手指用力按了下去。

人在緊張的時候,註意力會非常集中。王隆雖然知道逃脫不開二人,但還是本能地掙紮起來,這一動,竟就讓他看清了上面的幾個字,“買兇殺人、害死紀容棠”。

他想質問憑何說害死,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嗎?

但紀容棠斷不可能給他機會,迅速將抹布又懟了上去。收回供書吹了吹墨,確認無誤方妥帖折好藏進懷中。

“大人,他……”

韓尉的註意力全在王隆還在不斷冒血的腿上,根本沒有註意到紀容棠收好供書那一刻眼底的喜悅和釋然。

這算是私刑罰嗎?

對於王隆這樣的人渣,他雖沒有絲毫同情,但程序合法,最快也要三日後問斬,這期間還是不要讓他再出幺蛾子的好。畢竟沈寺卿都不敢對他用刑,他自然也不想紀容棠招惹上麻煩。

韓尉沒把話問出口,只是默默掏出給陳向明準備的創藥,準備灑下去。不成想卻被紀容棠一把攔下,“無妨,還死不了。”

紮得不深,只是有些疼罷了。

她對上王隆眼裏的急切,戲謔開口。“你送過雲舒一塊兒紅寶石,是蘭丹的?”

王隆聞言閃過一絲茫然,好像不知道雲舒是誰,也記不得送過什麽紅寶石。

他只是強忍住痛苦,眼睛一直盯著韓尉手中的藥,認定那是什麽止血止疼的神藥。他很怕死,必須得撐到母親來救他,所以幾乎是紀容棠問什麽、他就就答什麽,“對,珍奇坊買的。”

珍奇坊跟朝琳軒類似,都是專做異域寶石生意的,只不過一個賣原石,一個賣成品。

他是想替王益平掩飾瑰紅寶石的真正含義嗎?紀容棠在腦中快速推測。

不對,方才他提到王益平的時候分明有怨恨。

王隆現在的註意力都在藥上,應該沒精力去想怎麽幫別人隱瞞,且他回答得又很快……

難道他根本就不認識瑰紅寶石、也不知道其背後的意義?

“何時買的?用多少金?”

她加快語速,王隆也跟著脫口而出,“這哪兒能還記得,小爺有的是錢!”

“到底何時?”

韓尉也發現了王隆想要這瓶藥的急切,便反手一扣,直接將瓷瓶藏進袖中。

王隆吃癟回頭看紀容棠,卻見她面色陰狠了幾分,忙吞咽了下口水,害怕她又給自己一刀。畢竟自己從前可是想要他的命啊,難保她不會發狂直接就殺了自己。左右咕嚕兩下眼睛,是真的回憶起來,“大概是前年吧,我帶兩個侍妾去挑了點東西,還有黃水晶、藍寶石……等等吧,也沒什麽稀奇的。”

看來他真的不知道,才混為一談。

混為一談……

會不會是王隆把自己買的東西放在了某個櫃子裏,王益平看見了許多寶石,為掩人耳目,就把真正的瑰紅寶石也放進去了。只是沒想到王隆隨便拿幾顆出來,恰好就拿到了真的。

有了!紀容棠突然像想到了什麽。

“這裏交給你了,看好他。”

交代完就流星而走,出了大理寺的門更是幾乎小跑起來。不禁想要是有裴珩和淩霄那樣的本事就好了,三兩下就飛到了。

邊跑邊擡頭看天,當趕到太子府門前的時候,她已是氣喘氣喘籲籲。不住地拍著胸脯安撫心跳,好在趕到了公孫覺去上早朝之前。

“殿下!”她高聲叫了一聲,“可否借我些銀兩?一百兩足夠。”

公孫覺詫異看她,她不在大理寺看審王隆,跑來借錢?可紀容棠又分明是滿臉的真誠,絲毫沒有玩樂的意思,便伸手勾了勾淩霄要錢袋。

紀容棠立刻就像過去接,但尊卑有序的本能反應還是讓她的身形頓了頓。

“殿下,王隆不知道自己錯拿了王益平的瑰紅寶,只當是普通紅寶石。所以我想找個面孔生的等會兒再去買一塊,就當做此案證物呈上去。而真正的寶石咱們得留下,日後治罪王益平,這可是至關重要的證物。”

但就算再普通的寶石,她也沒錢買,只能來找大財主。

“去書房取兩顆來。”公孫覺沒有絲毫猶豫,聽完她的解釋,立即就對淩霄吩咐。“這種東西本宮府裏有很多,何須去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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